在一家制造企业的普通车工岗位上,一个人能够放飞自己的哪些梦想?
从16岁起就与工件、刀具和车床打交道的董日中,给出了一串绚丽的答案——“中国十大杰出青年技师”“全国技术能手”“全国劳动模范”“中华技能大奖”、国家级技能大师工作室领衔人、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50余项省级以上的荣誉集中于一位普通工人身上,足见他的不凡。
从一名普通的小工,到现在的首席技师,董日中走过了一段热血的青春。难得的是,52岁了,这条路他还在激情满满地一直往前走。
穿过“荆棘”终成“材”
1991年,董日中以全省五级车工统考第一名的成绩从湖南电气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分配到湘电集团工作。作为统考“状元”,他自主选择进入负责国家重点产品制造的三分厂,即现在的湖南湘电动力有限公司。
“国家重点产品对技术要求比较高,当时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胜任这样的工作。”当年,少年正意气风发,厂里也把这个新来的年轻人看成好苗子,特意让当时车工班的班长做了他的师傅。
工作却并非董日中想象的那么顺利。很快,他被一颗螺钉难住了。“形状不规则的‘特殊’螺钉被三个卡爪固定在卡盘上,看师傅操作很简单,但我只是用刀具稍微碰一下,就会切过头,为此报废了好多颗螺钉。”董日中把手指握成爪状,试图复原多年前的场景。
更让他受到打击的是,在1992年公司内部的技能竞赛中,他这个进厂时的“状元”连名次都没有取得。此时,董日中深切地意识到,同事中藏龙卧虎,而他在技校学习到的技能,远远不足以满足实际工作需求。“学习、学习,还要再学习!”这个念头像狂风般席卷了自负又内向的他。
之后,董日中开始了工厂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年轻人爱好的打牌、跳舞,我都没兴趣,我的爱好就是在厂里练习车工,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宅男”。1994年,在同事的邀约下,董日中还开始了湖南大学机电一体化专业自考学习。经过5年的不懈努力,他顺利完成18门专业课程,取得了机电一体化的大专文凭。
理论和实践的同步充实,让董日中的技能水平得到了大幅提升。2003年,他代表湖南省参加了全国车工项目比赛,取得了第十名的好成绩,这也是湖南省首次在车工项目上取得全国名次。这次大赛之后,董日中的名字再也无法被人忽视。
埋头钻研驯服数控“怪兽”
现在,数控车床已是机械加工的标配,但在24年前,对整个湘电集团来说,这无异于一头“大怪兽”。
2000年,湘电集团花费数百万元从上海引进了第一台数控机床。但面对全英文的说明书和只在湘潭停留1个月的调试工程师,用手柄控制车床一辈子的老车工们都无计可施。“当时很多人都用怀疑,离开了外国人的技术指导,咱中国工人能‘玩转’这种先进设备吗?”
平日沉默低调的董日中不信这个“邪”,他借来9000元钱买了一台电脑,开始利用平时积累的计算机知识做数控研究,誓要拿下这头“怪兽”。
当机床的手柄被键盘和数据取代,董日中最大的感受是丧失了对车床的控制:“手摇车床就像‘打人参米’,我们还能控制住;数控车床速度飞快,指尖一点,刀具就冲出去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输入一个指令,他都要反反复复地确认。白天,董日中在数控车床上编程并不断地演示和试车;晚上,他就根据操作中发现的问题不断摸索着编制和修改程序。由于精神压力过大,那段时间,他常常晚上睡觉都梦到自己在操作机床。有时半夜惊醒,还要把梦中出现的问题用纸笔记下来,第二天就拿去咨询调试工程师。调试结束后,董日中开始尝试独立操作,经过一个月时间,第一根由数控机床加工出的电机轴产生了。
从钻研中获得的成就感,让董日中一发不可收拾,此后接手的每一台进口设备,他往往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能掌握操作方法和软件编程,使之很快用于生产。从此,湘电集团的车床加工,迈入了数控时代。
工作上表现突出,荣誉也接踵而来。2005年,董日中从集团劳模一跃成为全国劳模,2008年成为奥运火炬传递手。由于能够出神入化地操纵高科技数控车床,他也获得了“神刀手”的封号。
“神刀手”的人间烟火气
其实,从外表看,52岁的董日中不像是个车工。
中等个子,体型算得上匀称和结实,国字脸,偏分短发总是整理得一丝不苟。他说话不急不慢,爱穿插些生动的比喻,还习惯在说话的同时搭配一些幅度不大的手势,让听的人很容易被他的谈话所吸引。
“看吧,我们就说董大师很健谈、很风趣的。”采访间隙,几位同事、朋友打趣董日中。
“我以前不是这么健谈的人。”董日中说,刚成为劳模那阵,纷至沓来的采访和活动,让内向的他很不习惯。他笑言,那时候面对记者大段的提问,自己的回答永远简短且封闭,“几乎没有互动性”。
但随着一个个技术难题的突破,“工作中积累的自信重塑了我的性格”。这一点,他在自己徒弟身上感受最深。据他回忆,由于自己的严格与古板,早期的徒弟都很害怕跟他交流和请教,一旦做错了事,又常常被师傅一句重话说得流下眼泪。“现在的徒弟就轻松多了”,他既欣慰又无奈地摇摇头,“工件报废了,我要用幽默的语言提点他们;工作辛苦了,我还得讲自己当年的故事来鼓励他们。”
董日中告诉记者,自己喜欢“车工”这一职业。而这个职业在给他带来众多荣誉同时,也让这个性格内向的“宅男”,变成了幽默自信的大师。(供稿单位:职业技能鉴定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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