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设“人文实验室”，加强大学文化建设

专访广西师范大学校长贺祖斌，兼谈学校文化建设四要素

本刊记者余晓雪

2023年年初，教育部召开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强调“把开展读书活动作为一件大事来抓”。作为以“独秀书房”为探索载体的“人文实验室”首倡者和见证者，广西师范大学校长贺祖斌的一系列新举措、新成果，不但加快推进了自身“双一流”和高水平大学建设，，更对打造书香校园，树立学校品牌，夯实学校文化，以及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有着普遍性启发。

2023年2月，“继承创新 建设一流大学文化”高端论坛在广州举行，会议期间，本刊记者见缝插针，对百忙中的贺校长进行专访。他在高等教育生态、大学文化研究等诸多领域思考深广，著述丰厚，颇具影响。

创设“人文实验室”，腹有诗书气自华

品：贺校长，您提出“人文实验室”的背景与主旨是什么？

贺祖斌：据观察，国内所有大学有理工实验室，却没有人文实验室。因此，结合高校校园实体书店的革新，我首次提出了“人文实验室”这一理念。

区别于以销售图书为主的传统书店，作为人文实验室的高校校园书店，内涵和外延都更广，兼具读书、藏书、学术研讨、文化交流等功能，目的是鼓励大学生多阅读。因为阅读是人类获取知识、增长智慧的重要方式，读书的多少和读书的品味奠定了文化人格的厚度和精神成长的高度。在这样的实验室里成长，大学生就自然具备了独特的人文气质和阅读品位。

品：那么，“独秀书房”与“人文实验室”的内在逻辑是什么？“独秀书房”的发展现状如何？

贺祖斌：独秀峰景色宜人，历史文化底蕴深厚，是广西师范大学的品牌象征之一。而“独秀书房”具有购书、读书、藏书、交流等功能，尤其是作为举办人文学术沙龙的理想场所，充分体现了“人文实验室”的特点。

第一家“独秀书房”创设于2016年，学生可以通过勤工助学的方式参与运营管理，甚至主导其中的阅读沙龙、新书分享、书画策展、手工课堂、茶艺咖啡课程等人文活动，在体验式的文化浸润中学习和发展，达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境界。目前，我们已在国内外10个城市10多所高校及城市社区建设了近20家“独秀书房”，经营总面积逾4500平方米，图书品种10万余种，图书总码洋逾千万元，举办线上、线下文化活动逾千场，参与高校逾两百所，辐射高校及周边数百万师生和市民群体。

近年来，“独秀书房”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认可，《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教育报》等数十家媒体对这一创新性实践进行了数百篇报道，荣获国家级、自治区级、市级和行业内的各类奖项及挂牌30余项。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第一家海外门店在越南河内大学建成开放，这既是中越师生文化交流的重要窗口，也是中越交流合作的重要成果。

升级“独秀书房”，深化大学文化建设

品：类似于“独秀书房”这样的校园地标与大学文化建设有何关联？

贺祖斌：我认为，两者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首先，“独秀书房”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以校企共建“人文实验室”的方式，革新了高校校园实体书店的运营模式——采用“双品牌”运营，即“独秀书房”这一实体书店品牌是硬件，为阅读推广提供复合式人文体验空间；“观文馆”这一阅读推广品牌是软件，为这个空间注入更丰富、更多样的内容，且辐射面广。软硬件间互相作用、相互补充，形成常态化、可持续、可复制的阅读推广模式，使“独秀书房”成为出版社和高校、出版社和读者间的纽带。

其次，“为了人与书的相遇”作为“独秀书房”的初心和使命，始终坚持高度统一的品牌调性，又最大限度地展现了其所在高校的精神内涵和文化特质，每一家都是独一无二的。如今，“独秀书房”已成为大学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师生可以在此读书、思考、交流，汲取更多的精神营养和能量。

我相信，如果高校拥有这样的“人文实验室”，大学生阅读就会蔚然成风，大学文化必将健康向上，社会也因阅读而更美好！

品：“人文实验室”还包含哪些内容？请您以广西师范大学为例，作进一步阐释。

贺祖斌：好的。对于“人文实验室”的建设，仅针对高校校园实体书店还不够，需根据大学文化建设的情况来不断地完善和丰富。因此，我进一步扩充了“人文实验室”的内涵和外延，首次对其内涵进行界定：在大学校园里以人文教育为主体，以校园环境为依托，以人文要素为内容，基于共享场景理念，构建为公共的跨学科融合交流、体验和实践的文化场域，具有文化性、场域性、潜移性等特点，大学校园内与之相关的博物馆、书店、文化景观等非实验性场域皆可称为“人文实验室”。当然，对“人文实验室”的内涵界定可以进一步完善。

在此基础上，结合我校的文化建设需要，已将博物馆、书店、文化景观等非实验性场域纳入建设范围，先后凝练和建设了校园“十大文化景观”、十二个校园博物馆等。其中，三校区的校园“十大文化景观”包括王城独韵（王城承运门）、独秀映月（独秀峰）、承运春秋（承运殿）、文博群览（博物馆群）、独秀学人（校史人物铜像集群）、尊师重道（中华传统文化名人园）、运河遗存（桂柳运河·相思江）、雁山书香（雁山图书馆）、雁栖碧波（雁栖湖）、岁寒三友（松竹梅林）等。这十大文化景观包含校园的人文历史、自然、建筑等内容，反映了学校的历史文化和经典代表，不但是校园文化标志，更是学生毕业后寄托母校情怀的地方。

此外，我们建设了十二个“校园博物馆”，包括两个校史馆、桂学博物馆、王城博物馆、生物多样性博物馆、人文强桂展馆、越南学校纪念馆、两个美术馆、三个独秀书房等。它们是学校的文化场域和历史记忆，充分展示了学科特色和地方历史文化成就，也是开展学生第二课堂的重要场地。

纵谈高校文化，仍需继续加油干

品：在您看来，大学文化的主要内涵是什么？当下，我国的高校文化建设有何缺憾？

贺祖斌：我曾说过，大学间的主要区别不在于校舍和设备，而在于历史文化。一所大学能留给后人的只有两样东西：大学精神和建筑，但只有精神才是永恒的、可传承的。大学文化建设包括精神、制度及环境文化建设，既有狭义的文化，也有广义的文化。但总体来说，大学文化的主要内涵就是传承大学精神，以学生为本，尊重多元，追求开放，矢志卓越。

当下，我国的高校文化建设取得了长足进步，但仍存在一些缺憾。一是特色不明显。全国高校类型多，办学层次、定位、传统、优势都不一样，但部分学校的定位未能立足自身实际，不注重挖掘办学特色，导致大学文化“千校一面”。

二是内涵不深刻。一些高校文化建设注重门面的豪华，注重场面的气势，注重形式的奇异，但内涵建设方面缺乏灵魂，缺乏独特的气质和基因。这些都需我们予以重视和改进。

品：如何在理念与物显方面提升大学文化建设？有哪些要素需挖掘，又有哪些“雷区”要避免？

贺祖斌：我一直倡导以创建“人文实验室”为理念，构建大学文化育人环境体系，通过理念和物显，不断地提升大学文化。这可以从以下四大要素出发。

一是大学历史。每一所大学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这些历史构成了大学发展的脉络，彰显着大学文化的独特气质和内在基因。我们提升大学文化，就要透过大学历史去提炼大学精神。2022年正好是广西师范大学建校90周年，我们进一步挖掘学校发展历程中的历史资源，丰富校史资料，出版了《西迁记忆》《90周年90件大事》等多部专著，充分展现了波澜壮阔的90年办学历程。

二是大学雕塑。大学雕塑是大学精神文化的外显载体之一。大学里的人物雕像，不仅反映了大学的发展历程，也彰显了曾经为学校作出卓越贡献的人物精神。纪念杰出校友，无形中凝练了先师学长们坚韧的奋斗精神、严谨的治学态度、辉煌的学术成就。自广西师范大学成立以来，大批名师汇聚，问道解惑，弘文励教。为纪念先贤，我们在校园矗立了杨东莼、陈望道、曾作忠、林砺儒、伍纯道等一批校史人物的雕像群，传承红色基因，成为一道独特的校园文化风景线。

三是大学精神。大学精神是大学在发展中形成的具有独特气质的精神文明成果，是长期积淀而成的师生共同的理想追求、文化传统和行为准则。每所大学都应有自己的大学精神，包括学术精神、时代精神、创新精神和道德建设。广西师范大学将“独秀精神”的内涵进一步概括为“弘文励教、至臻至善”，以此弘扬学校的历史文化，追求卓越的大学精神。我们出版了《独秀学人录》，收录了杨东莼、陈望道、林砺儒、薛暮桥、曾作忠、邓初民等共31位曾在广西师范大学教书育人的现代学人的学术评传，将这些流淌的文化记忆转化为不懈的奋进力量，鼓励大家不忘来路，无畏前途。

四是大学景观。大学景观包括建筑及其所形成的文化景观。大学建筑是大学外在身份的象征，是大学物质和精神文化的积淀，见证了大学的历史与变迁，也塑造了大学的品位，更传承了大学的精神与理念。大学建筑以及所形成的文化景观，熏陶着在大学学习生活的莘莘学子，无形中影响着他们的人格修养，承载着教化育人的功能。我们凝练和建设了校园十大文化景观，建造了十二个校园博物馆，实现透物见史、以馆育人。

大学文化建设的雷区就是要避免大学文化建设主体性缺失、特色性缺乏、人文性缺少、科学性不足的问题。

浅析大学品牌，与大学文化紧密相连

品：以创设“人文实验室”来重塑大学文化育人体系，无疑抓到了这方面工作的“根”与“魂”，避免了内容散乱、方向偏差等问题。那么，大学文化与大学品牌是什么关系？

贺祖斌：大学文化和大学品牌互相依存，互相联系，互相影响。好的大学文化容易孕育大学品牌，大学品牌也推动大学文化更好发展。

例如，前面我们谈到的“独秀书房”，现已发展为文化品牌，不仅通过引领阅读、学术研讨、文化交流等形式，大力拓展“人文实验室”的内涵和外延，而且培养了大学生的人文气质和阅读品位，构建了校园人文阅读新生态，浸润大学文化。

再如，广西师范大学依托地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桂林和边疆民族地区的资源，打造了“新西南剧展”文化品牌，从重排经典话剧《秋声赋》《旧家》《桃花扇》，到改编排演白先勇经典短篇小说《花桥荣记》，均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可。如今，“新西南剧展”已成为广西文化品牌，不仅传承了学校独特的精神品格和历史传统，也为推动大学文化走出校园，促进校地文化融合发展，讲好大学故事，提高大学文化引领力作出了贡献，更印证了大学文化的无穷力量。

此外，我们深挖红色校史，创排《育才赞歌》《铭记湘江》等文化精品，推出独秀系列、瞰见师大系列等十余个宣介品牌，坚持培育和弘扬大学精神，全面提升学校文化建设品质。

预测未来趋向，扎根中华自信自强

品：最后一个问题，可否请您谈谈我国大学文化的走向与趋势？

贺祖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

我认为，我国大学文化的走向和趋势应有两个关键点。一是要扎根中国大地办学，即结合中国的国情，办学治校要服务国家和区域发展战略，所形成的文化气质和精神要贯穿于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创新、国际交流合作等职能中，不断地推进大学文化的中国化、时代化。二是要吸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即中国式现代化的高等教育并不等同于西方化，我们必须坚守文化自信，善于从中华优秀典籍中汲取历史智慧，推动高校文化建设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这样才能真正推动大学文化内涵发展，塑造大学品牌，成为受人尊敬的理想大学。

我曾在《思考大学》一书中提出心目中“理想大学”模样：学生自由成长，收获知识、自信和强国理想；教授们学术至上，追逐着科学和教育的梦想；师生的自由讨论常常碰撞出智慧的火花，这里，有人物，有故事，有书香，有回忆，还有爱……我想，大学文化建设将会在理想大学建设中发挥积极和重要的作用。

品：多谢贺校长接受专访，相信我们的读者受益良多。

贺祖斌：非常愿意与广大读者共享共勉。不当之处，还望大家指正。

报道截图：

期刊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enp_r67cpkbxbnymelx1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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